柿子挂面汤

原定昨晚更新有事耽搁了，今天双更

【14】

RK900确实没有更多动作，盖文却心乱如麻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去上班，看起来十分憔悴。

有个不知是知趣还是无趣的同事跟他打趣，调侃说你昨天战况还不错嘛。

盖文瞪他一眼立刻吼叫，老子他妈直男。

这位同事耸耸肩，在他背后小声补充，你他妈一深柜以为老子看不出来是吧。

当然他的声音并没有小到哪里去，只是象征性地放低，故意叫盖文听见惹他生气。

盖文刚准备回头开骂。

Rk900来到他面前，告诉他那几个仿生人已经修好了送来，可以开始审讯。

好吧，到了他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李德警官，如果您觉得难为情的话可以不用亲自到场，我可以让Rk800协助我进行审讯。”

“可别给我在那放屁了，老子自己的案子，我自己来。”

语毕，盖文逞强似的先他一步往审讯室进发，脚步刻意加快，坚持要与Rk900保持距离。

Rk900由着他去，他一向体贴又无微不至，只是方式可能有些难以理解。

审讯室里的女子妆容精致华丽，花枝招展地坐着，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欣赏自己没有任何修饰却好看清秀的指甲。

盖文记得她。

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女人开枪射伤了他，然后带头羞辱他。

由此看来，这女人应该就是她们小团体的首脑。

他竟然有些佩服这个女的，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这女人与Rk900的缠斗，在那之前，从未见过有谁，包括仿生人与人类，能跟Rk900肉搏不占多少下风。

就算是他自己没有受伤，冲上去跟人家单挑，想必也不能做到游刃有余。

女人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知道她看不起他这个手下败将，也看不起他这样乐于流连各色女人身边的花花公子。

Rk900见状准备上前替他坐到女人对面进行审讯。

盖文愤恨地看着她，之前的积极情绪荡然无存，他的心情不好，还有点调皮的起床气在叨扰他的心智。

“我要他来审我，不然我就算自毁也不会说任何一句话的。”女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Rk900，嚣张跋扈的样子跟盖文有得一拼。

“你他妈得寸进尺！”盖文大吼。

“怎么？不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开启自毁程序。”

女人歪头，有恃无恐，笑容猖獗刺眼。

RK900先一步拦着他，手臂横在胸前阻挡着盖文上前。

“警官，我建议你还是出去吧，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做些什么出来。”

无奈作罢。

盖文紧握的手也松开了。

虽然嘴上不放松，可他大部分时候都会听取RK900的意见，他知道他是对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临走时他还是嘱咐了一句。

“有任何情况你就开枪，我会在外面看着的，最好给我小心一点。”盖文撇了一眼在那女人身上。

审讯室里的单面镜对面，他看见RK900坐下，神色严肃地向女人展示证据，嘴里不断传输着什么。

看起来他的LED长期保持着蓝色，也没有闪动，这证明他们没有数据交流。

你在想什么呢？

你觉得他们会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吗？

你觉得那个女的看他的眼神特别微妙对吗？

到最后你还是充满自信，他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是吗？

无端的问题不断冒出，盖文双手抱胸，表情慢慢凝重，眉头纠在一起。

他的思绪早早地飞出了有些压抑的审讯室。

等他回过神来，心情仍旧烦躁得不行。

审讯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那女人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甚至眼中带泪。

Rk900非常骄傲地说，“我向Rk800请教了一下关于谈判的问题，你知道他本来就是谈判专家，看来成功了。”

盖文看向另外一边，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沉默，没有恶言相向。

Rk900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们先是无言地走了一点距离，并肩离开那个有些压抑的房间。

走廊里只剩了二人。

“李德警官，你不好奇她跟我讲了些什么吗？”

盖文不耐烦。

“你要是想说就直接说，别跟我在这拐弯抹角的。”

“她说她只是想要一段爱情，就算对方是人类，异族的隔阂并不能阻挡她所渴望的爱情。”

RK900的声音非常稳定平和，从语气来看他是事不关己地讲述一个悲情俗套的故事，但他的眼睛里包裹着一些不可名状的透明的东西。

“她说她盲目相信那些骗她上床的男人是因为她觉得运气还不错，或许能遇上一个真的喜欢她的，后来她就发现她错了，男人们要的只是一夜欢愉，那一晚上他们说不尽甜言蜜语，不会重样，但晚上一过，她就是独自醒来。”

“她说她一点也不后悔，她觉得她牺牲自己的自由给了那些玩弄他人感情的花花公子一个教训。你们人类一般定义她的这种想法为天真，她过于单纯。”

“仿生人拥有自己的心智大部分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他们对这个新世界还十分迷茫，就连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也许算法让他们看起来很聪明也很成熟，但他们涉世未深，谁也弄不清楚人类的城府，对他们来说，那是个迷宫。”

Rk900突然停下脚步，盖文感觉到身后脚步声的戛然而止也停下来了，他回头的表情已经有些变化，可他的嘴还是跃跃欲试又要井喷那些一点也不动听的脏话。

Rk900抢先一步继续讲述。

他的整个人都在走廊的昏暗灯光里，而盖文与他有一段距离，完全暴露在大厅的明亮光芒中。

这就算是划清界限了。

“Rk800向我建议，审讯时可以向犯人表示同理心，使他们对你产生信任。”

“你知道我跟她讲了什么吗？警官。”

“我说我很幸运，我已经能看见所谓爱情的模样，甚至亲手触摸，因为我没有遇人不淑。”

“你不会知道这个词语对我们来说多么神圣的，盖文。那么多的影视和小说话本里都有个说法，简单而决绝地界定了人与机器。它们都说机器不懂得爱。”

Rk900的声音很独特，浑厚而掷地有声，有些细微的砂纸表面的粗糙感，语气十分真挚，充满感情，他的憧憬，他的希望，他的甜蜜和他的心酸，全部都诉说着雀跃着淌进了盖文耳朵里，然后流淌着在大脑中扩散占据。

“盖文，我本以为我已经超越了那个界限，但现在看起来是我过于自以为是，成为异常仿生人后我不需要定时自检，或许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

“来跟我说说，盖文，你不爱我，是因为我不够好，还是因为我只是个靠着程序运作的机器。”

无辜的表情。

又与他的兄长那般可爱天真不同。他只是纯真地询问，像学生同老师请教一个学术问题一样，来得理所当然。

将盖文置于了他最不想处于的地位，伤害他人或是被伤害，全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一昧地强调着不可能，从来没从自己内心出发，从来没想过那些几乎可视的可能性。

盖文看着他，有些恼羞成怒，他的脸却染了红云，这朵红云成分复杂，可见的是它摧古拉朽，已经烧到了盖文的耳根。

这是Rk900首次打破他自主发言的记录，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

他学会了有感而发。

再后来。

反倒是盖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包括他的那些用于骂人，却没什么营养的脏话。

他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气氛尴尬。

仿生人认真工作，仿佛置身事外。

盖文喝了一杯咖啡，是早上RK900为他接来的，警局供应的第一杯咖啡。

刚刚到手还烫口，现在已经有点凉了。

【15】

下班后盖文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警局，像躲着他的世界末日。

RK900多坐了几分钟，他向上司提出了提前预支薪水的申请，虽然得到了同意，但钱资到账还有一会。

“你想好以后住哪了吗？Rk900。”来人是康纳。

“还没。”Rk900守着电脑，眼睛一刻不放，“但我准备把同李德警官一起生活的可能放进去，这意味着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与此同时，我想养只猫，所以我的房子里得有个房间来放猫爬架。”

“听起来你似乎对能追到他胸有成竹。”康纳的表情十分宽慰。

“这个我还不清楚，老实说我十分迷茫。李德警官的态度一向十分恶劣，但他也少有地会温柔，通过检测发现我在他身边时他的压力指数会稍微增长，他的心跳也会有所加快，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心跳？”

Rk900的疑惑表情非常罕见，他垂着眉眼作思考的样子，旋即又说。

“通过我最近的努力，我想我们已经建立了相对亲密的关系，但他对我的态度不仅恶劣，而且还越发抗拒，说实话我的系统没有测算到这一点。”

“或许他就属于那一类人吧，表现出来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康纳所说的这类人他非常熟悉，于是他回头看了看死活不肯要他帮忙结果加班写报告的安德森副队长。

回头来，“说起来你还记得昨天答应过我的话吗？你该讲讲你跟李德警官的小故事了。”

RK900的LED圈以缓慢频率闪烁，他在调出相关数据，整理之后将会得出一份通过语言输出的文稿。

一切的进行虽然机械。

可故事本身的滑稽还是让他勾起了嘴角。

又是那春花融雪，莺语燕歌。